喝啤酒環遊世界｜朝聖精釀啤酒首都－紐西蘭威靈頓

走在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我時刻能感到，有一杯好啤酒在等著我。自從兩百多年前英國航海家詹姆斯．庫克釀出紐西蘭第一批啤酒，啤酒就與這片土地結下不解之緣。

今天，威靈頓不僅是紐西蘭首都，還作為精釀啤酒的首都，每天迎來無數朝聖者。

文、圖_劉華/旅讀

真沒想到，同一天裡我在威靈頓郊外見到兩次Tuatara──一種紐西蘭獨有的蜥蜴，曾和恐龍活在同個年代。第一次是在郊外野生動物保護區Zealandia的灌木叢，牠慵懶地曬著太陽，像雕塑般一動也不動。而再次與牠相遇，是在威靈頓北郊的海濱社區Paraparaumu，一間名為鱷蜥啤酒廠（Tuatara Brewery）的酒吧。

別誤會，這家酒吧並沒有違法藏匿珍稀動物，只是用牠的名字作商標，並藉此招攬生意。

今天是週日，一場橄欖球聯賽直播剛剛結束，威靈頓獅（Wellington Lions）在主場Sky Stadium以31比25擊敗塔拉納基公牛（Taranaki Bulls），對著電視歡呼助威的顧客們還在興奮中，慶祝自家隊伍勝利自然成了多喝兩杯的最好理由。

巨蜥和啤酒

「說實話，威靈頓的橄欖球隊不強，他們這幾年總是輸球。不過我們有好啤酒，這也能為城市扳回面子。」酒保先生為我這唯一的生客和門外漢普及橄欖球知識時，總是「跑題」聊到啤酒。我剛喝下一大口的紐西蘭淡色啤酒（AOTEAROA PALE ALE，簡稱APA），就是他引以為傲的一款。AOTEAROA是紐西蘭的毛利語名字，意思是「長白雲之鄉」──傳說最早漂洋過海的原住民毛利人祖先，在看到這片大陸的同時也看到了天空中長而靜止的白雲，於是他們以AOTEAROA為這片南太平洋上的肥沃土地命名。

我手上的APA在厚玻璃杯中，吧台斜上方投射燈的昏黃光亮正好穿過它，色澤晶瑩透亮，氣泡連續不斷泛起。酒最上層是滿滿綿密的泡沫，它接觸嘴唇的感覺棒極了，冰涼的啤酒滑過喉嚨後，各種味道飽滿而充盈：扎實的苦味、濃郁的麥香、清爽的果味……當它們漸漸散去，存在感強烈的酒花在最後出場，它帶來豐厚的回味，整個酒體平衡而飽滿。

「我們想和Tuatara一樣，成為紐西蘭獨一無二的代表。」說起這一啤酒品牌，酒保充滿驕傲，就和當年在自家後院簡陋作坊為啤酒命名的創始人Carl Vasta一樣。室內整面粗獷的紅磚牆上是不同年代產品的巨大酒標，它們記錄著Tuatara的傳奇故事。

接著，酒保又變身生物學家，說起爬蟲類的Tuatara：這種體長80公分、渾身彷彿長滿鎧甲的生物，學名叫新西蘭喙頭蜥（Sphenodon punctatus），DNA顯示牠來自三疊紀，和劍龍有某種親緣關係。「牠以前有不少親戚，但不幸在漫長的年代裡都滅絕了，只剩牠自己。」

酒保說。「最特別之處是牠們後背上的眼睛，這隻眼睛在牠們出生後不久會慢慢退化，但還是可像另外兩隻眼睛一樣，獨立對焦工作，並能感知晝夜與季節的變化。」

我感覺眼前這位酒保對於Tuatara的瞭解程度，簡直能與我之前在Zealandia遇到的專業嚮導媲美。同時我也搞清楚了酒吧名字與Tuatara的關係──酒標上各種不同造型的眼睛，展現的正是牠那神奇的第三隻眼。

「這家酒吧後面連接著Tuatara的釀造實驗室，我們希望第三隻眼睛能更敏銳地洞悉市場。」此時我的第一杯酒見底，酒保正在興頭上，慷慨作主又給我倒了一杯，美其名曰試飲，「這是全新產品，朦朧印度淡色艾爾（HAZY IPA），味道非常特別，別的地方還喝不到。」

這杯IPA的顏色比剛才喝過的略淺，接近琥珀的色澤，泡沫更多更濃厚。我先喝了一小口，比我想像中的苦度低不少，我趕緊又補了一大口，在柔軟細膩絲滑的口感之後，各種水果的味道彷彿一一在味蕾開花：百香果、芒果、葡萄柚、桃子……在這杯酒中，我彷彿能想到南半球的夏日時光：坐在開滿紅色花朵的「紐西蘭耶誕樹」下，一邊喝啤酒一邊曬太陽享受大海美景。

告辭前，我準備帶兩支瓶裝酒回去嘗嘗。酒保拿出瓶裝版啤酒時，又揭露了一個Tuatara啤酒的「彩蛋」──富有創意的「仿生學」設計出現在瓶子上。瓶頸分布著一圈輕微的凸起小顆粒，中間一條線更大更明顯，像鋒利的犬牙。酒保說，設計靈感來自Tuatara背部鱗片的特徵：四周低矮密布，中間一條像山脊般隆起。

原來這特徵正是Tuatara毛利語直譯的意思──背上馱著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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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精釀首都

離開Tuatara Brewery前，我沒忘「打卡」。酒保拿出獨一無二的戳章，在我那張威靈頓「精釀首都啤酒地圖」蓋上一隻醒目的大眼睛Logo。幾天下來，我已經攢了不少花花綠綠的酒吧圖章。

威靈頓是紐西蘭的首都，但這裡還有另一個稱號──「世界精釀首都」。從第一家酒吧營業算起，威靈頓已有30多年的精釀啤酒歷史，在精釀啤酒的世界裡，這座城市幾乎與美國波特蘭擁有同等聲譽和地位。高水準精釀啤酒遍布城中，光是在中心商業區（CBD）方圓1~2公里內，就分布著20~30家精釀酒吧。

威靈頓多年前建立官網（www.craftbeercapital.com），推出「精釀首都啤酒地圖」，在遊客服務中心、酒吧、餐廳免費派發，如今的2024/25版已是第9版更新。拿著地圖，根據專業人士規劃的行程，就能輕易為自己安排一次精釀啤酒主題之旅。如果打卡數量夠多，還有免費喝啤酒的獎賞。

紐西蘭與啤酒的淵源可以追述到250年前，最早在這裡釀啤酒的人是著名英國探險家詹姆斯‧庫克（James Cook），也是第一個登陸紐西蘭的歐洲人。為解決航海中缺乏維生素，導致水手易染上敗血症的問題，這位精明果敢的奮進號船長就地取材，以麥芽汁和糖漿發酵，加入本地特有的麥盧卡（Manuka）樹葉和陸均松（Rimu）嫩枝，用傳統英國技法釀出了紐西蘭的第一桶啤酒。

詹姆斯‧庫克的配方流傳下來。本世紀初，威靈頓人Paul McGurk依照這古老的方法釀啤酒，他後來成了Wigram精釀啤酒的聯合創始人，而這款啤酒也配著庫克船長頭像的酒標，成了其王牌產品，幾乎在紐西蘭任何超市都可以買到。這款啤酒可不是原樣復刻那麼簡單，光是選擇試驗啤酒花，Paul就花了數月時間，而他成功的關鍵或許就源自啤酒花──這種提升啤酒風味的神奇植物，當年可沒有出現在庫克的配方中。100多年後的19世紀，它才與德國移民一起從家鄉來到紐西蘭，並且在位於紐西蘭南島最北部的馬爾堡落地生根。

Motueka、Riwaka、綠色子彈、Nelson Sauvin、超級阿爾卑斯、南十字星……在威靈頓市中心另一家精釀酒吧Rogue & Vagabond，若干種啤酒花同時出現眼前，讓我有些應接不暇。這裡展示陳列的不是老照片，而是釀酒原料──各種啤酒花和釀酒麥芽。不同種類的麥芽容易區分，但要辨別都是圓柱狀、被密實壓縮的啤酒花之間的不同，就困難得多。我拿起兩種仔細比較，看不出差別；又各聞了一下，它們都發出臭襪子的味道……

「捷克和德國有好水，比利時酵母出色，英國將麥芽玩得出神入化。每個地區的啤酒都有著獨特的地域特色，紐西蘭就靠啤酒花享譽世界。」Rogue & Vagabond的經理解釋。

「我們有專業的人和技術，更重要的是，別人搞不到啤酒花時，我們可以；別人也能搞到時，我們能弄來更好的。」他驕傲地說起自己各種「鐵桿」關係──小學同學、鄰居、親戚……他們都是庫克海峽對面啤酒花農場的主人，隨時能保證他的釀造車間貨源充足。

在我看來，激烈的競爭也是威靈頓精釀出色的原因。這些酒館不僅用自家的特別味道贏得青睞，還在裝飾與風格下足了功夫。每推開一家酒吧大門，就是截然不同的世界。走在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我時刻能感到，有一杯好啤酒，在等著我。

在車庫誕生的啤酒

「很多成功品牌，最早都是從車庫或地下室開始的。」Little beer quart的兩位釀酒師說，他們在成為職業人士前，都曾在家釀啤酒。我對這種經歷有著強烈共鳴，因為相同的事情我也做過。10年前，靠著當時市面上唯一精釀指導手冊《喝自己釀的啤酒》，以及網購來的原料和簡陋設備，我在自家地下室釀起啤酒。煮麥芽汁的甜味兒飄散滿屋，熱氣騰騰讓整個屋子活像一間土耳其浴室。經歷兩三次失敗後，我倒也釀出味道不錯的啤酒──若忽略因設備造成的過濾問題的話。

雖然短暫的釀酒經歷隨種種原因而終止，但這份情結自此埋在心裡。這次在威靈頓尋訪精釀的幾天，我數次回想起當時的情形，特別是看到各種釀酒裝備時。威靈頓精釀除了密布於CBD，還零星散落在郊外──專業的釀酒工廠多半位於那裡。

紐西蘭精釀界如日中天的品牌「車庫計畫」（Garage Project）就是之一。酒如其名，車庫計畫當年就是在威靈頓的車庫起家的。衝著這點，我就非去拜訪不可。

車庫計畫位於Te Aro的主街旁。我到門口時，工作人員忙個不停，鐵閘嘎啦啦緩緩拉開，小叉車往返於貨架和門口等待的卡車之間，將一包包捆在一起的大麥卸下……與此同時，一隻鴿子落在剛剛被拉出的一車麥芽渣上，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這種食物想必很好吃，不過我有些擔心鴿子君會不會醉倒……

「這裡以前是一座和加油站在一起的車庫。」當我走進與工廠相連的品酒室兼商店時，經理Sarah女士告訴我。近10年前，由於自家車庫滿足不了快速增長的生產需求，創始人Pete Gillespie、Ian Gillespie兄弟和Jos Ruffell選中了這個曾由某個小有名氣的紐西蘭女賽車手運營的捷豹車維修車間，經過一陣子努力，讓這裡曾經荒棄的維修車間成為符合衛生條件的啤酒工廠。

工廠是半開放式的，顧客可以在連接的區域參觀，這點深得我意。我趴在商店與釀酒間的玻璃窗前仔細觀看。一名釀酒師正在那裡奔忙，他一會檢查不鏽鋼罐下的壓力表，一會爬上台階俯瞰釀造進展。更多時候，他專注於電腦螢幕上的各種數據，監控著巨型罐組裡悄然發生的一切變化。

「這裡滿足了一個啤酒愛好者的各種需求：喝酒、買酒、選購紀念品、圍觀釀酒……」在商店裡，為Youssef的先生對我說。Youssef是這裡的消費者，也是原料供應商，正在等負責人來開會。在等待期間，他從包裡掏出一個滿是漂亮手繪花紋的陶罐遞給Sarah，要求打滿啤酒。

「附近來買酒的人，多數會自帶容器。如果沒有，我們也出售可以多次使用的酒瓶。這樣價格便宜，也有利於環保。」Sarah聊起環保話題，比談啤酒本身還有勁頭。可持續發展（Sustainability）這個詞頻繁從她嘴裡冒出來。「我們總希望能影響整個社區。用啤酒，以及其他東西。」鼓勵人們循環使用容器只是其中一項，「我們這兩年支持一些自然計畫，獲得足夠的碳循環信用額度，從而抵銷碳排放，實現了碳中和。」她說。

Sarah特別推薦，「你一定要嘗嘗渦輪IPA（Turbine IPA）。那是為了慶祝我們從2017年開始只使用再生能源而釀造的啤酒。」酒標上印著黑色的巨大風車，靈感來自威靈頓山頂的城市地標──44公尺高的布魯克林風力渦輪機。

這恐怕是我在威靈頓最受益匪淺的一次精釀之旅，除了啤酒與社區、環保的話題引人思考，和釀酒師的技術討論也讓我的釀酒魂蠢蠢欲動，準備回家重啟塵封已久的釀造設備。包裡裝著一罐沉甸甸的啤酒（我也自帶了容器），走出店門時，堆在門口的麥芽渣比剛才更多了，尖成一座小山，鴿子從一隻變成了七八隻。一輛貨車停靠，驅散了鴿群，一名壯漢正將麥芽渣往車上裝。

「要運到哪裡呢？」我好奇地問。

壯漢自稱是農場主，他說這些廢料將被運到農場成為牛羊的食物。「以麥芽渣為飼料的羊肉味道不會羶，並且帶著啤酒的香氣。」他說。

「真是物盡其用啊。」我想，這應該也是Sarah所說可持續發展的一部分。我決定到他推薦的餐廳去嘗嘗這樣的羊肉，當然要配上車庫計畫的啤酒。【本文未完】

本文摘錄自「朝聖世界精釀首都在威靈頓，怦然心動的精釀之旅」由《旅讀》授權刊登，訂閱資訊請洽《旅讀》網站／希望商城。

責任編輯／Vivian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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